作者:Shenzhan/申展
T.S.Eliot 写过一坐似乎被荒芜,又重新被发现的园子:
……
Footfalls echo in the memory 脚步回响于记忆
Down the passage which we did not take 落在我们不曾踏入的路径
Towards the door we never opened 通向我们从未开启的门
Into the rose-garden. My words echo 进入玫瑰花园。我说的话
Thus, in your mind. 如此回响,在你的脑际。
But to what purpose 然而为何
Disturbing the dust on a bowl of rose-leaves 惊扰碗里堆积的玫瑰叶中的尘埃
I don’t know.” 我无从知晓。
---- Burnt Norton, I, “Four Quartets”, 1943/”四部曲”:Burnt Norton,第一章,1943年
翻译:Shenzhan/申展
在家工作的第60天,夏天突然来到。坐在阳台上可以看见后院几个毗邻的园子,有的被精心呵护,有的几近荒芜。植物发了疯似的生长,两个星期以前还显得稀疏的花架,突然之间被藤蔓淹没;爬山虎沿着毫无生气的白色墙壁蔓延,一夜之间占据了大半地盘。
园子里很少再看到鸟儿们的身影,可是唧唧喳喳声仍从密叶深处出来,响彻云天。几个星期以前在同一棵树上成对追逐的冠蓝鸟和麻雀们,现在乐得躲在茂密的树荫里。偶尔一只火红的“红衣主教”鸟儿突然钻出来,蹦跳几下,又消失在肥硕的绿叶里。
就在这样的园子里,一天清晨突然出现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花猫,穿过对面后院被修整过的草坪,径直来到了楼下邻居G后园棚屋的屋顶。
像很多个以前的夏天一样,我在阳台上安顿好一张木桌,一把藤椅,一顶陈旧的遮阳伞——藤椅和木桌上的油漆都已经斑驳,跟遮阳伞倒是般配——在清晨刺眼而并不灼热的阳光里开始周末的时光,一低眼便看见了这只大花猫,蹲在光秃秃的屋顶角落和墙边的爬山虎交界的地方。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,也抬头看着我,似乎有些好奇,也有些温柔——毕竟它没有惊跳起来,逃入密叶从中。
看它那样惬意地躺在简陋棚屋的顶上晒太阳,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迷恋猫:它们独立自得,只需要一个有温暖阳光的地方,清风微拂,就可以慵懒地躺下来,心满意足地打呼噜。在那一刻它所经历的,或许还将经历的饥饿、寒冷、病痛、与别的野猫打斗争夺地盘,或许会受伤甚至丧命,都不存在了。阳光是那样温和而耀眼,眼睛只能眯缝着;屋顶也被晒得暖暖的,即使趴着,爪子上的肉垫和毛茸茸的柔软的肚子也很舒服;要是下午的太过炙烤,就钻到旁边茂密的藤蔓里去躲避一会;对面阳台上似乎有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异类(——我)在看自己,不过好像并没有威胁——就这样躺着,换个姿势再躺一会儿,换个地方再躺一会儿……
我一面听Vivaldi的《四季》(小提琴G Minor 协奏曲,夏:第一乐章),一面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只恣意的大花猫,决定把它取名为Vivaldi。
下周仍然在家工作。因为Vivaldi的存在,阳台上的三个小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。
如果那天T.S.Eliot踏进的花园,除了积满尘埃的玫瑰花瓣,突然出现这样一只素昧平生的小动物,”Burnt Norton“ 会不会是另一种柔软,与深邃呢?
纽约Astoria
2020年5月17日